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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几天特别地冷。

接到消息,我们赶紧奔到长途车站,医院老干病房看望爸爸。爸爸高烧得厉害,一直在昏睡,在输液。当夜是老公留下来陪伴照料的,我和妈妈、妹妹前脚刚走,医生就下了病危通知书,说赶紧通知家人过来,人不行了。老公无法分身,就在病危通知书上签了字,一个人把爸爸连带着被子抱到抢救室,医生们忙活了一夜,爸爸总算脱离危险。病友都以为老公是爸爸的儿子,夸他真是孝顺。事后老公说,当时紧张得很,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的劲,一个人抱着爸爸还有一床近十斤重的棉被,从二楼病房奔到一楼抢救室。

老话说“一个女婿半个儿”,父母没有儿子,就把老公当成自己的儿子,我俩刚参加工作,父亲就送他一块上海宝石花手表,这块表价值爸爸两个多月的工资。爸爸虽然是一名小学教师,但也算老革命了,工作年限长,在当时,工资就算高的了。我也有一只海鸥手表,带夜光的,是上大学那年爸爸送我的。老公很能干,善良细心,责任感强,也懂得感恩。那个婚假,我和老医院两头,骑着自行车奔忙着。

几年后爸爸再次住院,那时小妹也已结婚,可爸爸只让大女婿白天黑夜地陪护着,那几年老公单位还不是很忙,能请到假。爸爸嫌小女婿做事不如他意,半夜鼾声如雷,喊他很久才清醒。其实小女婿为人也老实,但他在家是老小,眼里看不到活,不太会照料人。老公说他晚上陪护基本没怎么睡,爸爸一有动静他就起来了。这让我很感动也很骄傲,当初我就只认准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,最大的优点是没有骄娇二气,如今证明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,哈哈。

爸爸终于康复出院了,他开心,我们也开心。母亲对我说:早点要孩子吧,趁我们还能动,帮你们搭把手也好。就这么稀里糊涂地,一年后儿子降生了,父母布满皱纹的脸上乐开了花,他们感慨地说:“你和妹妹出生的时候,我们还担心年纪大了,捂不干你们的汗毛,如今都有孙子了。”幸福之情溢于言表。

父母忙且快乐着。我坐月子时,几十年的类风湿关节炎终于击倒了妈妈,她行动不便,也柱上了拐杖。于是,父母就和老公商量把婆婆接来共同服侍我。妈妈在家门口搭个鸡窝,圈养了许多母鸡,农村的堂哥堂姐们又送来一些。那时,我是真能吃,几乎每天一只鸡,六只糖水鸡蛋,早三个、晚三个,还有桂圆、红参、银耳之类的营养品。

周末,老公回来照顾我。那时候他开始忙起来,脸色也不太好,我想着让他也跟着加加餐,就骗他说吃不下了,每一次,他都唏哩呼噜把我剩下的吃了,从不嫌弃。婆婆后来逢人便说我:“真能吃,一只鸡就差一泡鸡屎没吃了。”我就呵呵地笑,爸妈说我是老胎子,体质弱,需要在月子里把身子骨扳一扳,能吃就多吃些。若不是在父母身边,还真不能有这么个吃相。

年老公突然要把我调去巢湖,那时他只是一个小职员,他说从县城往地区调动一份工作有多难啊。老公文笔好,工作踏实勤勉,刻苦上进。工作两年,就去了一个刚成立的单位,此时,另一家单位又愿意接受他,局长不肯放他走,就主动关心起他两地分居的事,并多次陪同他去找那个即将调入教委的主任,当时,当时他还是巢湖二中的老校长。这件事老公事先也没和我商量,等到木已成舟,尽管父亲内心有万般不舍,但在他老同事和妈妈的劝慰下,还是同意让我走了。我就这么离开了工作四年的无为一中,来到巢湖二中。

那时太年轻,我们什么育儿知识也没有,根本不懂孩子三岁之前离开父母对他将来会造成多么恶劣的影响。儿子生在无为,长在外公外婆家。为了抓住这个机会,我不得不丢下幼小的儿子,去奔自己的前程了。尽管每个周末我都回家,但时间久了,儿子似乎都不认识我了,他喊小妹“妈妈”,但我每一次离开,他又哭闹不止,抱着我不让走。我只好让妹妹带他出去玩,然后流着眼泪,偷偷溜走。我以为这样,就能减轻对幼小儿子的心灵伤害。事实证明我大错特错了。

儿子十个多月断奶,不是没有奶水,而是每次奶水多到胀得我乳房生疼、硬得像两块石头。我要上班,胸口一大片衣服经常是湿的,难受也难看,我从育儿书上看到:六个月以后,奶水就没什么营养了。所以十个多月,我就准备断了儿子的奶,和妈妈说了下,妈妈同意了,给我吃了几块炸臭干子,说是偏方,奶水真就神奇般的少了、没了。这件事的确没和老公商量,后来时常被他埋怨,我也是无话可说。

断奶后,爸妈和我熬米粥加肉末,或是猪肝末和着青菜末喂儿子,可他一吃就干呕,不愿意吃。我只好把买来的米粉、“宝宝乐”掺和着梅鹿奶粉装到奶瓶里,把橡胶奶头的口剪得大大的,可能是这些东西香料多味道甜,儿子一吃就是一奶瓶,结果儿子刚满周岁就严重贫血,不得不输血。刚学会走路,又被小学的孩子们传染了甲肝。终于会走路了,儿子跌跌撞撞地在前面跑,路面高低不平,父亲怕他摔倒了,就拄着拐杖跟在后面追,结果儿子没摔,老人家却摔破了头。

父母想替我们分忧,无奈70多岁的老人,身体既不强壮,腿脚也不方便,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婆婆在儿子出生那年患了食道癌,年过世,公公后来又得了脑血栓,还需要大姐去伺候,也没得指望。

等儿子长大了,电视上揭露出假奶粉事件,我们才明白儿子当年吃的梅鹿奶粉和“宝宝乐”应该是假冒伪劣产品,不然儿子那么能吃,是不会贫血的,也就不会有后来的很多糟心事。往事不堪回首,一想到这里,我的心就在滴血:奸商们为了赚钱,真是丧尽天良!

父母带儿子很吃力,就花钱请了个人。这个人是讨饭讨到我家的,五十岁不到的年纪,是父亲老家那边的,堂姐也认识,父亲看她可怜,就问她愿不愿意带孩子,她同意了。没想到她竟然抱着儿子出门讨钱,直到有一天讨到小妹同事家,我们才知道实情。父母很气愤,妈妈说,为了让她安心带好儿子,已经同意她的要求,每个月两个上香日给她放假,让她去庙里找香客讨钱。每天晚上,父亲还把他最心爱的一张竹藤躺椅让出来,给她躺着看电视。唉,真是人心不古,令人难测啊!

两岁半,儿子被我们接到身边,还只能上私人幼儿园。三岁半能上公办幼儿园了,可还总是病个不停。父亲实在想外孙了,就不惧艰辛乘坐长途汽车,来巢湖小住几天。那时,老公的小弟弟还在上皖维技工学校,和我们同吃同住,单位租来的一室一厅挤满了从老家搬来的一张大床、几件家具,外加一张小床,父亲来了还得在小厅再支开一张行军床。

(未完待续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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